3月26日上午,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對張輝、張高平強奸再審案公開宣判,撤銷原審判決,宣告張輝、張高平無罪。《法制日報》記者今天下午了解到,張輝、張高平已從喬司監獄無罪釋放。
一起發生在10年前的強奸案為何得以再審改判?案件中存在哪些疑點?《法制日報》記者就此深入調查采訪,還原案情真相。
三次判決最終宣告無罪
2003年5月19日,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接報,稱當日10時許在杭州市西湖區留下鎮留泗路東穆塢村路段水溝內發現一具女尸。經公安機關偵查,認定此案是安徽省歙縣的張輝、張高平所為。
2004年2月,杭州市人民檢察院以張輝、張高平涉嫌強奸罪向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2004年4月21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強奸罪分別判處張輝死刑、張高平無期徒刑。2004年10月19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分別改判張輝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張高平有期徒刑15年。
根據張輝之父張高發的申訴,2012年2月27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對該案立案復查后,另行組成合議庭調閱案卷、查看審訊錄像,認真調查核實有關證據。為進一步查清案情,2012年7月,復查合議庭專程前往該案被害人安徽老家進行調查,8月前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庫爾勒監獄、石河子監獄分別提審了張輝、張高平,并于2013年1月前往新疆將張輝、張高平換押回杭州,以便于進一步提審核查。
2013年2月6日,經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審判委員會討論認為,張高發的申訴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的規定,有新的證據證明原判決確有錯誤,決定進行再審。
2013年3月20日,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喬司監獄對張輝、張高平一案依法進行了不公開開庭審理(本案因涉及他人隱私)。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指派檢察員出庭執行職務,張輝、張高平及其委托的律師和法律援助律師到庭參加了訴訟。庭審中,合議庭依法組織檢、辯雙方進行了舉證、質證,檢、辯雙方還各自發表了辯論意見。
3月26日上午,浙江省高院公開宣判,認為有新的證據證明,此案不能排除系他人作案的可能,原一、二審判決據以認定案件事實的主要證據,不能作為定案依據。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之規定,撤銷原審判決,宣告張輝、張高平無罪。
案起熟人之托搭載同鄉
《法制日報》記者調查了解到,張輝與張高平是一對叔侄,2003年5月18日21時許,他們開車載貨從安徽歙縣前往上海,受熟人之托,搭載1名欲到杭州找姐姐的同鄉女孩王冬。
車子到杭州西站短暫停車期間,王冬給其姐姐的朋友打電話要求他來西站接,但這名朋友因事無法脫身,讓王冬自己坐出租車到三橋后打電話給他再去接。
這對叔侄出于好心,將王冬繼續搭載到艮秋立交橋處與王冬分手,讓她坐出租車前往三橋。隨后張輝與張高平駕駛貨車前往上海。
但令人想不到的是,當年5月19日上午,年僅17歲的王冬陳尸杭州留下鎮東穆塢村。
接到群眾報案后,公安機關根據當時初步搜集的一些證據綜合分析后認為張輝與張高平具有可疑形跡,將張輝與張高平確定為重大犯罪嫌疑人。經審訊,張輝與張高平先后“交代”了強奸致死王冬的犯罪事實。
據杭州市檢察院的起訴書稱,2003年5月19日凌晨1時許,張輝將卡車開至杭州汽車西站后,見無人來接王冬,遂起歹念,與張高平合謀在駕駛室內對王冬實施強奸,張高平幫助按住了王冬的腿,最終,王冬因張輝用手掐住其脖頸,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
口供存多處疑點與矛盾
杭州市中院一審以強奸罪判決判處張輝死刑、張高平無期徒刑后,張輝與張高平提出了上訴。辯護律師經核實證據,并到拋尸現場查看,在辯護意見中提出,此案中“兩張”的有罪供述存在諸多疑點與矛盾；且對王冬指甲中的混合物經鑒定系另一案外男性的DNA,排除為“兩張”的DNA,無法證實系“兩張”強奸作案,據此提出此案“證據不足,事實不清”的辯護意見,建議二審法院對全案宣告無罪。
浙江省高院經書面審理后部分采納了律師的辯護意見,二審以強奸罪改判張輝死刑緩期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強奸罪改判張高平有期徒刑15年。
張輝與張高平的口供存在怎樣的疑點與矛盾之處?
辯護律師對《法制日報》記者說:第一,兩名嫌疑人的作案時間選擇,在行車的4個小時內為什么沒有行兇,卻偏要在杭州城內行兇?且兩名犯罪嫌疑人為什么在借手機給被害人與家人通話后進行犯罪?
第二,“兩張”對于作案過程的表述存在矛盾,具體體現在作案前后的行車路徑不一,作案現場的車輛行駛停放情況不明。張輝說,到達現場是先將卡車掉頭,然后實施了強奸行為；張高平卻說是在作案后將車繼續往前開。
其次是拋尸的敘述不一致。侄子說是叔叔從車上遞下來的尸體,他一人扛著扔進了水溝；叔叔卻說,是侄子抬上身,他抬腳,一起將尸體拋至水溝。
記者了解到,一審判決書的第8頁寫道:張輝、張高平在偵查、批捕階段多次供述奸殺王冬的經過,具體細節“一一吻合”。
DNA鑒定推翻原審結論
據了解,杭州法醫對死者王冬做的DNA檢驗報告顯示,在王冬的8個指甲末端檢出混合的DNA譜帶,由死者與一名男性的DNA譜帶混合形成,“排除由死者和犯罪嫌疑人張輝或張高平的DNA譜帶混合形成”。在一審、二審中,杭州市中院認為,“因手指為相對開放部位,不排除被害人因生前與他人接觸而在手指甲內留下DNA的可能性”,浙江省高院認為“本案中的DNA鑒定結論與本案犯罪事實并無關聯”。
“如果張輝是強奸者,他就是王冬死前接觸的最后一名男性。”張輝的二審代理律師阮方民稱,既然公安機關能夠從王冬的指甲中檢出更早時間另一名男子留下的DNA,為何不能從中檢出在最近時間里張輝留在她指甲內的DNA?
“兩張”入監服刑后,以自己絕無強奸殺人而不斷申訴,引起了杭州市公安、司法機關高度重視,為此組成了專案組進行專門復查,終于發現了從此案被害人身上原來提取的排除“兩張”DNA的物證與因他案已經被定罪執行死刑的某罪犯DNA部分比對同一。
這一重大新證據的出現,推翻了該案原一、二審的“證據確實充分、犯罪事實清楚”結論,也使王冬被害案的真兇浮出水面。
在再審開庭中,辯護律師根據原在案證據及發現、搜集的新證據,為“兩張”依法作了無罪辯護；出庭的浙江省人民檢察院檢察員也明確依法提出了該案“證據嚴重不足、事實嚴重不清”,建議再審改判“兩張”無罪的檢察意見。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最終采納了檢辯雙方的一致意見,以再審判決宣告張輝、張高平無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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