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6時,國民黨軍開始向廣昌實施進攻。紅一、紅三軍團和紅五軍團第十三師等部堅守江東岸大羅山、連福峰、白葉堡陣地,抗擊敵河東縱隊;紅九軍團和新從龍岡地區調來的第二十三師等部英勇奮戰,堅守陣地;紅三軍團第五師廣大指戰員積極響應中共中央“武裝保衛赤色廣昌,不讓敵人侵占蘇區寸土”的號召,依托陣地,向進攻之敵實施“短促突擊”,連續打退敵人兩次進攻,殲敵第三十三團大部,俘敵團長以下官兵120余人。鑒于其河東縱隊受阻,陳誠即改取以河東縱隊在江東岸鉗制中央紅軍主力,河西縱隊向前推進,但是,博古、李德不察敵情的變化,仍命令中央紅軍主力堅守河東陣地,與敵對峙。
4月27日,國民黨軍集中10個師的兵力,開始會攻廣昌。不到半天,便把李德所謂堅固的永久性工事轟平了,守備在工事里面的一營紅軍戰士,全部壯烈犧牲。紅軍廣大指戰員在眾敵夾擊下經過一天激戰,發動了多次突擊,均未成功,受到很大傷亡。博古、李德被迫放棄堅守廣昌的計劃,命令紅軍退出廣昌。至此,歷時18天的廣昌保衛戰結束。此役,中央紅軍斃傷俘敵共2626人,自身卻傷亡5093人,約占參戰總人數的1/4。這是紅軍歷史上最典型的陣地戰、消耗戰,給爾后紅軍的反“圍剿”帶來了極為有害的影響。
對于廣昌保衛戰的失敗和部隊遭受的重大傷亡,紅軍廣大指戰員極為不滿。彭德懷在戰役結束不久,當面批評了李德的指揮。他在回憶廣昌戰役和這段經歷時說:
三、四月間,敵集中大量兵力進攻廣昌。方面軍前方司令部撤回瑞金,另組臨時司令部。博古為政委,實際上是李德為總司令,親上前線,指揮堅守廣昌。我再三說廣昌是不能固守的,必須估計敵軍技術裝備。他們不相信,而相信他們自己構筑的永久工事。我說,在自己沒有飛機大炮轟擊的情況下,就算是比較堅固的野戰工事,在今天敵軍的裝備下,是不起作用的。如果固守廣昌,少則兩天,多則三天,三軍團一萬二千人,將全部毀滅,廣昌也就失守了。……
進攻廣昌之敵七個師,一個炮兵旅轟擊,每天約三四十架次飛機配合,拖著烏龜殼(堡壘)步步為營前進。前進一次只一千至二千米;在其火力完全控制之下,站穩了腳跟,先做好了野戰工事,配備好火力,再進第二步;每次六七架飛機輪番轟炸。從上午八九時開始至下午四時許,所謂永久工事被轟平了。激戰一天,我軍突擊幾次均未成功,傷亡近千人。在李德所謂永久工事里擔任守備的營,全部壯烈犧牲,一個也未出來!
當日約八時以后,戰斗停止時,博古來電話,說李德、博古約我和楊尚昆去談談,他們明天回瑞金去。見面時,李德還是談他那一套,如何進行短促突擊,如何組織火力。我說,怎樣去組織火力點?根本沒有子彈!在敵碉堡密布下,進行短促突擊,十次就有十次失敗,幾乎沒有一次是得到成功的。我盡情地、毫無保留地講了自己的意見,大膽地準備個人的不幸,說,你們的作戰指揮從開始就是錯誤的!绻皇羌t軍高度自覺,一、三軍團早就被你送掉了。我還說,這次廣昌戰斗你們看到了吧!這種主觀主義,是圖上作業的戰術家。中央蘇區從一九二七年開創到現在快八年了,一、三軍團活動到現在,也是六年了,可見創造根據地之不易!搬藤u爺田心不痛”,被送掉!
這段話是伍修權同志翻譯的,李德沒有發火。我知道沒有全翻,如果全翻了,哪有不發火的道理呢?我請楊尚昆同志重翻了。這時李德咆哮起來:“封建!封建!”他跳我高興。他繼續罵我,說是因為撤掉我的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不滿意(撤職是事實,但不知為什么)。我說,根本沒想那些事,現在是究竟怎樣才能戰勝敵人,這是主要的。我罵了他下流無恥,鄙視了他。那次,我把那套舊軍衣背在包里,準備隨他到瑞金去,受公審,開除黨籍,殺頭,都準備了,無所顧慮了。……
在后方的毛澤東也對廣昌保衛戰提出尖銳的批評。他說,廣昌戰役對紅軍來說,是個災難,毫無戰績。曾支持“左”傾冒險主義的一些人,也開始對李德的指揮不滿。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張聞天對李德的錯誤指揮已經開始懷疑。廣昌戰役后,張聞天說,這樣打下去,我們能有勝利嗎?在5月上旬的一次中革軍委會議上,他批評廣昌戰役說:這次戰役同敵人死拼是不對的,結果使紅軍遭到了巨大的損失。并批評博古過于重用李德,說我們中國的事情不能完全依靠李德,自己要有點主意。結果與博古發生了激烈爭論,爭得面紅耳赤,相持不下。張聞天后來回憶說:
會議上,我同博古同志的公開沖突,是在關于廣昌戰斗的一次討論。我批評廣昌戰斗同敵人死拼,遭受不應有的損失,是不對的。他批評我,說這是普列哈諾夫反對一九○五年俄國工人武裝暴動的機會主義思想。我當時批駁了他的這種污〔誣〕蔑,堅持了我的意見,結果大家不歡而散。其他到會同志,沒有一個表示意見。
從此時起,我同博古的矛盾加深了,……
由于這些矛盾的發展,博古開始排擠我。
當時,身為紅軍總參謀長的劉伯承,也不滿意李德的錯誤指揮。后來,有一次李德到總參謀部去,幾個機要員在路邊燒火做飯,擋了他的路,他竟一腳把鍋給踢翻了。劉伯承怒不可遏,當場跟李德吵起來,結果被降到紅五軍團去當參謀長。
盡管許多中央領導和紅軍指戰員對錯誤的軍事領導極為不滿,但博古、李德根本不顧廣昌保衛戰的失敗和部隊遭受的重大傷亡,仍命中央紅軍進行建寧保衛戰。林彪根據該地區的實際情況和廣昌保衛戰的教訓,給中革軍委寫信說:根據敵軍的行動計劃,“我們仍然有求得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的充分機會”,我軍主力“寧可多走點路,寧可萬一撲空,只要時間上趕得上則應當去趕那個機會”。并說:“我主力兵團可以取得勝利的仗不應放過,對于得不償失的仗,對于勝利條件不大足的仗,則不應以主力進入戰斗”,應切忌“過去那樣以主力逼近敵人,與敵對峙”的方法,消耗兵力和彈藥,陷于被動。還說:“地形條件對于作戰有很大的決定意義,戰勝敵人時的兵力對比的少不成為重要因素,在山地戰為尤然。如地形條件適宜和戰術運用巧妙等,是能少勝眾的,至少能消滅敵之一部!薄策@無疑是個正確的建議。但是,博古、李德卻拒絕采納,仍然命令東方集團采用堡壘對堡壘和“短促突擊”的戰法,同敵人拼消耗。
5月16日,東方集團遭受較大傷亡,被迫放棄建寧城,向寧化地區轉移。至此,中央蘇區西起龍岡,中經廣昌,東至建寧、泰寧、明溪(今歸化)、永安、連城,南迄筠門嶺,均被國民黨軍占領,形勢日趨惡化。
國民黨軍占領廣昌、建寧等地后,蔣介石即命“圍剿”中央蘇區的各路部隊加緊筑壘、修路,鞏固占領區,并擬集中31個師的兵力,從六個方向于7月初向中央蘇區中心區發動全面進攻。
這時,經過近十個月的反“圍剿”作戰,中央蘇區的生產已遭到嚴重破壞,部隊供給和人民群眾的生活已十分困難?墒牵┕、李德等人仍決定采取“六路分兵”、“全線抵御”的方針,命令中央紅軍主力及一切地方武裝在中央蘇區內繼續堅持斗爭,企圖通過主力紅軍的頑強抵抗和發展游擊戰爭,來求得戰略上的變更。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中央紅軍開始了更加艱苦的防御作戰,使部隊又遭受了重大損失,中央蘇區進一步縮小!傲贩直薄ⅰ叭抵御”不僅沒有制敵,反而為敵所制,使紅軍陷入更加被動的境地。
9月上旬,“圍剿”中央蘇區的國民黨軍加緊向中心區發動進攻,蘇區進一步縮小,蘇區內的人力、物力已經匱乏,紅軍在蘇區內打破敵人的進攻已經根本沒有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博古、李德等被迫放棄在蘇區內部抵御敵人的計劃,決定于10月底或11月初,實行戰略轉移。
9月8日,按照中革軍委的決定,中央紅軍第二十一師以第六十一、第六十二團和由贛江獨立團改編的第六十三團為基礎正式編成。21日,又根據中革軍委的決定,將第二十一、第二十三師合編為中央紅軍第八軍團,周昆任軍團長兼第二十一師師長,黃任軍團政治委員兼第二十一師政治部主任。第八軍團司令部由第二十一師司令部代理。其任務是:以運動防御,阻止由龍岡向古龍岡方向推進之敵,為中央紅軍主力準備實行戰略轉移爭取時間。在此期間,中革軍委還決定成立教導師,張經武任師長,何長工任政治委員。
9月26日,“圍剿”中央蘇區的國民黨軍主力開始向中心區發動全面攻擊。10月6日,占領石城,并擬于14日總攻瑞金、寧都!白蟆眱A冒險主義領導者倉促決定提前退出中央蘇區,向湘西實行戰略轉移。
至此,持續了一年之久的第五次反“圍剿”作戰最終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