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污染讓整個糧食產業鏈都感受到了“鎘米”之痛，敲響了我國治理土壤污染的警鐘

    近日，《瞭望》新聞周刊在調研“鎘米”事件時了解到，該事件釋放的沖擊波正在進一步擴散：糧食庫存攀升，大米價格下滑，糧農有糧賣不出，或將打擊農民的種糧積極性。同時，“鎘米”之痛再度敲響了我國土壤污染的警鐘，專家認為徹底修復和治理被污染的土壤困難重重。

    糧企糧市糧農皆“受傷”

    在“鎘米”風暴愈演愈烈的情況下，從大米生產企業到大米市場，再到最下游的糧農，整個大米產業鏈條全線失守，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沖擊。

    首先，糧企生產遭受重創，糧食庫存持續攀升。

    本刊記者在湖南攸縣等全國產糧大縣采訪了解到，自從今年3月份被廣州方面告知鎘超標之后，多個涉事米廠發往廣州的大米都被扣留，工廠庫存被查封，企業只好停產。同時，廣州買家幾乎不再從湖南的米廠進貨，導致大米滯銷嚴重。

    湖南湘潭縣君宜生態農業有限公司辦公室主任陳益民透露，該公司銷量同比下降逾70%，預計要半年以上才能全部消化庫存，而正常時期只需兩個月。“倉庫要么空空如也，要么爆滿。”他解釋說，無糧的倉庫不敢再收糧，爆滿的倉庫糧食銷不出去。保守估計整個湘潭縣目前積壓在農民和糧販手里的糧食在8萬噸左右，占到湘潭縣年總產的十分之一。

    據最新數據，自2月媒體曝出湖南上萬噸鎘超標大米流入廣東以來，湖南省商品糧庫存已超過320萬噸，相當于去年湖南全年糧食產量的十分之一還多，而且仍在呈現繼續增加趨勢。

    其次，大米價格持續下滑，市場行情進一步惡化。

    受低價進口大米的沖擊，今年上半年我國糧食市場整體行情非常糟糕，散戶惜售現象嚴重。加之“鎘米”事件爆發，大米價格持續下降，陷入了“開始賣不好，現在賣不出”的局面。目前，大米價格已降至每百斤120元左右，而去年同期有的地方晚稻價格最高達160元。

    從市場來看，廣州批發市場大米銷量大幅下滑，湖南大米在廣州則基本賣不動。攸縣大同橋鎮大板米廠老板劉湘驥透露，在作為“湘東糧倉”的攸縣，幾乎所有米廠現在都不能往廣州發貨。2012年中國稻谷和大米進口236.9萬噸，同比激增近3倍，有專家擔憂鎘超標問題會進一步影響國內的大米供給。

    其三，農民有糧賣不出，或重挫種糧積極性。

    湖南省農業廳和統計局今年初發布的調查顯示，2013年湖南的糧食種植意向增強，而突然出現的“鎘米”事件讓實際情況不容樂觀。湘潭縣排頭鄉倉沖村種糧大戶彭水平樂觀估計種糧面積最多與去年持平，而種糧農民數量肯定在減少。

    彭水平介紹，去年她的合作社共種植水稻5300畝，今年一下增加到8790畝，“看起來似乎增加了，但實際上多出來的這3490畝都是散戶退出來的。”東方艾格農業咨詢公司分析師馬文峰說，湖南是水稻主產區，約占全國總產量的13%。如果當地農民種出來的大米沒人要，企業就會到外地收糧，屆時最受影響的將是當地農民。

    一位基層農業干部說，三個月內連續遭到“鎘米”事件沖擊，對農民打擊巨大，由于今年已經播種，這種效果會在隨后的半年到一年內更加凸顯。

    治理土壤污染困難重重

    盡管地方部門至今對大米中“鎘”的來源閉口不言，但糧食主產區土壤重金屬超標已被普遍認為是罪魁禍首。實際上，有關湖南部分地區的灌溉水及耕地被重金屬污染的信息早已經不是秘密。2012年底，湖南省農業廳曾披露，全省農產品產地重金屬污染總體已呈現出從局部污染向區域污染發展、從城市郊區向廣大農村發展的趨勢。

    更為嚴重的問題是，要想徹底修復被污染的土地，難度相當大。業內人士介紹，與水和空氣污染相比，很多土壤的重金屬污染是上百年甚至幾百年時間積累的，治理起來成本高、投入大。即使在土壤污染治理技術較為發達的美國，也不是所有的污染土壤都能進行治理。

    目前，治理和修復重金屬污染土壤主要包括篩選種植低吸收、低積累的農作物，使用土壤改良劑或重金屬鈍化劑，綠色植物修復技術，甚至直接換土等途徑，但其中不少方法存在修復效率低、時間長、成本高等問題。

    接受本刊記者采訪中，湖南安邦農業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長劉安輝認為，湖南生產的大米存在不同程度的重金屬超標問題，除工業污染外，農民大量施用化肥，造成土壤酸化，導致土壤里重金屬被激活而被作物吸收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建議，政府建立全面修復土壤酸性的機制，推廣測土配方施肥，建立有機質補償機制。

    正是因為土壤治理和修復的難度大，專家認為預防重金屬污染顯得更為重要。中國農業大學資源與環境學院教授蘇德純告訴本刊記者，通過對水稻、玉米、小麥幾大類糧食作物和幾大類蔬菜吸收重金屬有效性的分析，可以建立一個動態的模型，根據產地的土壤類型pH值來指導種植，以避免農作物重金屬超標。□文/《瞭望》新聞周刊記者陽建周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