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八屆十二中全會討論九大的黨章時,毛澤東又兩次圈掉“天才地、創(chuàng)造性地、全面地”這三個副詞。當時有人曾反映一些與會者的意見,對毛澤東說:這三個副詞是八屆十一中全會通過的公報上有的,新黨章不寫不好吧?毛澤東回答:“黨的代表大會有權(quán)修改以前的任何文件。”因此,中共九大通過的新黨章和政治報告都沒有這三個副詞,在憲法草案中也未寫三個副詞。
1970年4月3日,毛澤東在審閱《列寧主義和蘇修社會帝國主義》一文時,刪去了“當代最偉大的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我們的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毛澤東同志就是當代的列寧”等語,并批示:“關(guān)于我的話,刪去了幾段,都是些無用的,引起別人反感的東西。不要寫這些話,我曾講過一百次,可是沒人聽,不知是何道理,請中央各同志研究一下。”
對于為什么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公報中同意提三個副詞,而在中共九大黨章中卻刪去它,毛澤東1971年視察南方時有一個解釋:“八屆十一中全會上提了三個副詞,當時兵荒馬亂,那時還需要嘛!九大后就不同了,要團結(jié)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現(xiàn)在就要降溫,到處掛像,日曬雨淋,可憐噢!還有那個‘偉大’。我就有四個‘偉大’,你們就一個沒有啊!偉大的導(dǎo)師,就是一個教員嘛,當然導(dǎo)師比教員更高明一點。九大黨章上那三個副詞,我就圈去了。九大黨章已經(jīng)定了,你們?yōu)槭裁床环_看看?”
中共九大后,毛澤東認為,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已經(jīng)奪取黨政大權(quán),不再是“兵荒馬亂”了,個人崇拜就需要降溫了。
如果林彪在會前向毛澤東報告張春橋和吳法憲關(guān)于三個副詞的爭執(zhí),毛澤東一定會指出,是他讓刪去三個副詞的,而不會把責任推給張春橋和江青。林彪要在會上講話或許報告了毛澤東,但不可能向毛澤東亮出揪張春橋的底牌。如果亮出底牌,毛澤東不會同意。毛澤東所說“沒有同我商量”即指此。而葉群為達到打倒張春橋的目的所說毛澤東同意不點名批評張春橋則是撒謊。
葉群在向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撒謊時,陳伯達并不在場。對陳伯達撒謊是在另一場合。
第一次是葉群對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說了毛澤東在會前政治局常委商量時,同意林彪不點名批評張春橋,內(nèi)容如吳法憲所回憶。這一次陳伯達不在場。因為他就是政治局常委。他如果在場,就可能揭穿葉群的謊言。
第二次是在回住處的路上,葉群當著陳伯達的面又對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說林彪講話前報告了毛澤東,但是沒有再說政治局常委商量的話。陳只要不吭氣,就等于在吳、李、邱三人面前當了葉群的證人。吳、李、邱見陳在場,對葉群的話更加深信不疑。但是,陳伯達卻是第一次聽說。
為慎重起見,陳伯達又直接去問林彪。林彪未直接回答,反而問陳聽誰說的。當林聽陳說是葉群說的后,采取了默認的態(tài)度。而據(jù)陳伯達回憶,林彪回答的是他的講話毛“知道”。林彪這一回答既可以理解為毛澤東知道林要講話,但并不知道他講什么;也可以理解為毛澤東知道林講話的內(nèi)容。對于林彪這一含糊其詞的回答,陳伯達當時的理解是后者,并認為這就意味著毛澤東同意,于是積極活動,要把張春橋搞臭。但等到釀成大錯后,他才明白,林彪之所以說“知道”而不直接說“同意”實際上表明,林彪的講話并未得到毛澤東的首肯。
值得注意的是,葉群散布謠言的時候都避開了汪東興。理由很簡單,因為汪是毛澤東身邊的人。葉群如果對汪散布謠言,極有可能穿幫。汪東興積極參加圍攻張春橋,是因為他對江青,連帶著對張春橋非常不滿。汪東興參戰(zhàn),對林彪夫婦來說,乃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是意外的收獲。
葉群散布毛澤東同意不點名批判張春橋的謠言,在廬山這一場風波中只是一個細節(jié),但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細節(jié)。正因為她散布了這個謠言,就壯了陳伯達和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一干人的膽,他們才敢分頭在各組發(fā)言,鼓動揪張。
葉群造的謠對這場風波起了煽風點火的作用,但是這把火最終卻延燒到了林彪、葉群自身。
林彪在中共九屆二中全會以后似乎又回到他出任國防部長之前那種與世隔絕的生活之中。這一年,他照例在蘇州過冬。1971年3月返回北京后又立即轉(zhuǎn)移到北戴河。北戴河是避暑勝地,盡管夏季比較清涼,但冬季卻比北京冷。3月間,海邊風大,春寒料峭。這么早就來到北戴河,在林彪每年的避暑史上是罕見的。4月19日,林彪返回北京。
在京期間,林彪在公開場合露面共有兩次。第一次是五一勞動節(jié)晚間在天安門城樓上看放煙花。第二次是6月3日,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湖南廳接見由羅馬尼亞共產(chǎn)黨總書記齊奧塞斯庫率領(lǐng)的羅馬尼亞黨政代表團。林彪和周恩來作陪。這兩次,林彪見到毛澤東都形同陌路,而且都在活動中不辭而別。6月15日,林彪全家又到北戴河。此后,他和毛澤東就再也沒有見面。
同林彪深居簡出形成巨大反差的是林立果的猖狂活動。林立果在空軍內(nèi)部組織了一個效忠于林彪和自己的秘密組織“小艦隊”。1971年3月下旬,“小艦隊”主要成員擬出《“五七一”工程紀要》,準備實施武裝政變。
此時,毛澤東急于解決林彪問題,這是因為林彪這個接班人并不合他的期望。而他已經(jīng)是78歲高齡。歲月不饒人。如果聽任林彪問題懸而未決,那他百年之后,林彪就會接班。他雖然不希望林彪接班,但也不希望有大的震動。因此,毛澤東給林彪施加壓力,迫使他檢討、辭職,用平緩的手段把林彪這個接班人更換掉,應(yīng)該是最佳選擇。而這一任務(wù)必須在中共九屆三中全會和四屆全國人大開會前完成。
為解決這一問題,毛澤東發(fā)動了“批陳整風”,催促黃永勝、吳法憲、葉群、李作鵬、邱會作作檢討,不斷給林彪施加壓力。但是,林彪就是不檢討。為給林彪施加更大的壓力,毛澤東于8月15日乘專列開始南下,到中南、華東等省市巡視。在同各省市和各軍區(qū)領(lǐng)導(dǎo)的談話中,毛澤東指名批評了林彪所說毛主席“全世界幾百年、中國幾千年才出現(xiàn)一個”,毛主席的話“一句頂一萬句”。他還指出:“這次在廬山搞突然襲擊,是有計劃、有組織、有綱領(lǐng)的。”“黑手不止陳伯達一個,還有黑手。”他還將林彪比作彭德懷、劉少奇,稱同林彪這次斗爭是第十次路線斗爭,并說錯誤路線的頭子改也難。
這些信息傳到林彪那里,林彪十分驚慌。在葉群的督促下,林立果加快了策劃政變的步伐。他和“小艦隊”的主要成員準備謀害毛澤東;如果不成,則南下廣州;再不成,則逃向蘇聯(lián)。
此時,毛澤東也在防政變。9月12日,毛澤東出人意料地比往年提前返回北京。
林立果在策動江騰蛟、魯珉、關(guān)光烈、王飛等謀害毛澤東遭到婉拒或推托并得知毛澤東已回到北京后,于9月12日乘256號三叉戟到北戴河。林立衡通過八三四一部隊向中央報告了林立果等人的異常情況。
周恩來于23時30分打電話給葉群,首先問候了林彪,然后詢問知不知道有專機到北戴河。葉群習慣性地撒謊說:“不知道。”但她很快明白,這是瞞不過去的,于是又改口說:“有,有一架專機,是我兒子坐著來的。他父親說,如果明天天氣好的話,他要上天轉(zhuǎn)一轉(zhuǎn)。”周恩來又問:“是不是要去別的地方?”葉群答:“原來想去大連,這里天氣有點冷了。”周恩來說:“晚上飛行不安全。”葉答:“我們晚上不飛,等明天早上或上午天氣好了再飛。”周勸道:“別飛了。不安全。一定要把氣象情況掌握好。”他又補充了一句:“需要的話我去北戴河看看林彪同志。”
葉群放下電話,感到大事不妙。她知道,在專機問題上,周恩來已經(jīng)察覺到她撒了謊。她向林彪報告后,林彪知道,他兒子動員的那幾個人只要有一個去自首,自己就徹底完蛋。處事一貫謹慎的林彪慌了手腳。此時南下廣州已無可能,匆忙決定立即往蘇聯(lián)跑。他們不顧警衛(wèi)部隊的阻攔,驅(qū)車直奔機場,在一片混亂中,匆忙登機。在副駕駛員、領(lǐng)航員和報務(wù)員都沒有上飛機的情況下,強行起飛北去,終于導(dǎo)致在溫都爾汗折戟沉沙。葉群向周恩來不經(jīng)意間撒的一個謊,卻要了她和林彪、林立果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