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林的八旗后裔們從沒忘記那段輝煌的家族史。每到大年三十,何氏家族就會跪請出“老影”(即祖宗的畫像),族人會從各處趕來,一起祭祖。那段歷史也通過這種方式,一輩輩地口口相傳。現生活在拉林鎮雙橋子村的和珅后人和氏家族亦如此。
何玉歧說,索額圖的“老影”近3米高,1994年被盜。現在何玉歧家保留了一張“老影”的復制品,何老還是把它卷好放在家里西墻上。何老說:“滿族以西為大,‘老影’都放在西墻,所以在我們這兒,西炕是不能坐的。”
拉林鎮鎮長賈洪林介紹,該鎮各村的名字多以旗名為名,當年的“京旗24屯”現在在拉林都可找到,比如現在的雙橋子村就是鑲紅旗的頭屯,和珅后人和英琦家就住在那里。這些戍邊八旗子弟也給拉林留下大批歷史文物,據拉林鎮初步調查,珍貴文物就有3000余件。
說話沒有東北味,勺子不能叫勺子
“過節、結婚串門走禮叫‘走事兒’,‘走事兒’時,年長些的婦女進門還行清時的禮。”
在孤家子村,村民們講話一點沒有東北口音,年輕人的普通話很標準,而上些年紀的人,說話都帶著幾分京腔。
為了不讓記者犯規矩,在何家做客的付大爺京腔京韻地低聲提醒:“別說錯了話兒,在這兒得管勺子叫馬檔子(音)。”付老講,索額圖的小名兒叫勺子,為了避諱,滿族何氏都叫勺子為馬檔子。
保留嫁女“領生”傳統,愛喝黃豆豆汁
“我們這規矩大,現在年輕人不太講老禮兒了,但‘走事兒’時一些老規矩還講。”付老說,“‘走事兒’就是過節、結婚串門走禮。‘走事兒’時,年長些的婦女進門還行清時的禮。”
“你來得不巧,要是去年5月份來,正好能看見我們這一家嫁女兒,都是清朝的禮儀,那場面,就跟看古裝電視劇似的。”剛進屋的何老小孫子何龍說。
在拉林幾個滿族村里至今還保留著嫁女“領生”的傳統,即殺黑豬,殺豬前,向豬耳朵里倒酒,豬擺頭了,就叫“領生”,說明神靈同意了這場婚事。
陪同記者走訪的拉林鎮宣傳委員蘇龍說:“如果去年5月份來,你還能喝到我們這兒的豆汁兒。”
“提起豆汁都知道北京有,其實我們這兒的比北京的好喝。”蘇龍說,“北京的豆汁兒是加綠豆的,這的豆汁兒是用黃豆、小米、大馇子一起發酵制成的,樣子像酸奶,比較稠,酸甜口兒。”
生下男孩綁布條,“媽媽口袋”代代傳
“每生一個男孩就綁一個五彩線或藍布條,再有了兒子再綁條,然后裝到袋子里,叫‘媽媽口袋’”
蘇龍說:“拉林人講排場,好面子,性格也直爽,一會兒到雙橋子村,那兒的人也一定都留飯。”這點后來果然得到印證。到雙橋子的初衷是走訪和珅后人和英琦家,看看和珅“老影”。這也是拉林8張“老影”中,現存惟一一張真品了。
但和英琦說,以前有很多搞研究的人來看過,但后來家人覺得常拿出來看是對祖先的不敬,所以拒絕讓記者看真正的“老影”。最后,記者只得到一張去年蘇龍隨哈爾濱社科院研究員來訪時拍到的和珅“老影”。
雙橋子村會計賈洪文見記者有些失望,便請記者到自家,請出賈氏祖譜和“媽媽口袋”。
“媽媽口袋”是另一種形式的家譜,賈洪文講,舊時滿族家里每生一個男孩就綁一個五彩線或藍布條,男孩再有兒子就在代表他的布條下再綁布條,有幾個兒子就綁幾個,女兒不計。
“一輩輩傳下來,布條就成了一個樹形家譜,把這棵大樹放在袋子里保存,這個袋子就叫‘媽媽口袋’。”賈先給放“媽媽口袋”和祖譜的祖宗匣子燒香磕頭,才打開讓記者看。
賈洪文說:“我們賈氏滿姓是嘉佳氏,也是清時的望族,有這張祖譜時就有了這個黃色的‘媽媽口袋’了。祖譜上的滿文記載,這個‘媽媽口袋’的主線是262年前留下的。也就是說,乾隆九年我們祖宗來拉林時開始記錄的,傳到我這,已經是第十代了。”
凍餃子吃到正月十五,八旗子弟能侃
在賈家出來,記者又被雙橋子村村長趙亞平擋下,說,“哪能不吃飯就走?到我家吃點滿族的凍豆腐餡凍餃子去。”趙說,家里包了一百斤面的餃子,要用大缸裝,這里的人都有包凍餃子的習慣,現在正是包凍餃子的時候,這些餃子要一直吃到正月十五。趙是愛新覺羅氏后裔,“咱正黃旗還能不講這排場?”趙哈哈大笑,“現在的八旗后人們都不會說滿語了,是地道的農民,但這好面兒的性格還是流傳下來了,可以說我們這的人樸實、豪爽,也可以用老百姓的話講,善侃能吹,講排場。”
后人曾去尋根,索額圖有親在沈陽
“希望傳說和拉林地區其他文化遺產一起,能成為發展文化旅游的基礎,能讓‘京旗文化’傳下去,那才是八旗祖宗留給后輩的財富”
在采訪時,雖然何氏一族都不大愿意讓記者拍“老影”照片,但聽說記者是從沈陽來的,還是多了幾分親近。何玉歧老人講:“何氏在沈陽還有親呢。現在沈陽鐵路黨校的財務科科長何紅超就是我們本家,論起來,他是我的侄子。去年他還來認親了呢。”
回到沈陽,何紅超給記者講了他的尋根故事。“我父親就是孤家子人,后來到哈爾濱工作,我也是1988年從哈爾濱調到沈陽來工作的,”何紅超說,“從小我父親就常給我講,說我們是索尼、索額圖的后人。我一直對這個很感興趣,離開哈爾濱那年就回到孤家子看過何氏的族人。還看到了祖譜,在上面找到了我爺爺的名字。還有那張‘老影’,那時還在。”
現在,何業余時間就收集拉林的歷史資料來看,他說:“拉林和沈陽還是有緣的。咸豐時雙橋子人富升被任命為盛京將軍,封為雙巴圖魯(相當于雙眼花翎)。”
這段故事記者在雙橋子村也聽過。傳說,富升本只是個馬夫,一次喝醉了,化身為一只黑虎,有算命先生說富升日后必有大出息。后來富升參軍屢立戰功,果然成為將軍。拉林鎮鎮長賈洪林說,現在雙橋子村的這些傳說,還只是老百姓侃大山時的段子,“希望這些傳說和拉林地區其他文化遺產一起,能成為發展文化旅游的基礎,能讓‘京旗文化’傳下去,那才是八旗祖宗留給后輩的財富。”據《華商晨報》
揭秘
京旗24屯
邊務農邊戍邊,“閑散旗人”遷拉林
哈爾濱社科院副研究員、京旗文化研究所所長王晶女士介紹了那段歷史真相。
清朝時期,滿族為貴族,生來不用勞動便拿朝廷俸祿。乾隆九年時,即公元1744年,京城的滿族八旗子弟已人滿為患,給政府財政造成巨大負擔,加之東北常年受羅剎國(今俄羅斯)侵略,清政府決定將京城內“閑散旗人”3000戶遷至拉林。
此后,這3000戶八旗子弟在拉林過起亦兵亦農的“兵團”生活,按八旗編制,每旗有頭屯、二屯、三屯3個旗屯,稱為“京旗24屯”(亦說“京旗32屯”,按東八旗、南八旗、西八旗、北八旗,共32屯,但今在拉林地區有地名可查的有24個旗屯)。
乾隆為什么會選擇拉林?
王晶說:“這里靠近俄羅斯,土地肥沃廣闊卻無人開墾,還有,這里是滿族的發祥地,清政府有讓他們回到祖宗的發祥地、恢復本民族習俗的意思。所以這次戍邊,應該以經濟目的為主,軍事目的為輔,有點兒像‘上山下鄉’。”現在的拉林鎮,13個村,74個屯,耕地面積167377畝,總人口6萬人,其中滿族人口37000人,已成為哈爾濱南部的第一大鎮。